译文
字数：939
易曰：“天道亏盈而益谦；地道变盈而流谦；鬼神害盈而福谦；人道恶盈而好谦。”是故谦之一卦，六爻皆吉。
书曰：“满招损，谦受益。”予屡同诸公应试，每见寒士将达，必有一段谦光可掬。
辛未计偕，我嘉善同袍凡十人，惟丁敬宇宾，年最少，极其谦虚。
予告费锦坡曰：“此兄今年必第。”
费曰：“何以见之？”
予曰：“惟谦受福。兄看十人中，有恂恂款款，不敢先人，如敬宇者乎？有恭敬顺承，小心谦畏，如敬宇者乎？有受侮不答，闻谤不辩，如敬宇者乎？人能如此，即天地鬼神，犹将佑之，岂有不发者？”
及开榜，丁果中式。
丁丑在京，与冯开之同处，见其虚己敛容，大变其幼年之习。李霁岩直谅益友，时面攻其非，但见其平怀顺受，未尝有一言相报。予告之曰：“福有福始，祸有祸先，此心果谦，天必相之，兄今年决第矣。”已而果然。
赵裕峰，光远，山东冠县人，童年举于乡，久不第。其父为嘉善三尹，随之任。慕钱明吾，而执文见之，明吾悉抹其文，赵不惟不怒，且心服而速改焉。明年，遂登第。
壬辰岁，予入觐，晤夏建所，见其人气虚意下，谦光逼人。归而告友人曰：“凡天将发斯人也，未发其福，先发其慧；此慧一发，则浮者自实，肆者自敛；建所温良若此，天启之矣。”及开榜，果中式。
江阴张畏岩，积学工文，有声艺林。甲午，南京乡试，寓一寺中，揭晓无名。大骂试官，以为眯目。时有一道者，在傍微笑，张遽移怒道者。道者曰：“相公文必不佳。”
张怒曰：“汝不见我文，乌知不佳？”
道者曰：“闻作文，贵心气和平，今听公骂詈，不平甚矣，文安得工？”
张不觉屈服，因就而请教焉。
道者曰：“中全要命；命不该中，文虽工，无益也。须自己做个转变。”
张曰：“既是命，如何转变？”
道者曰：“造命者天，立命者我；力行善事，广积阴德，何福不可求哉？”
张曰：“我贫士，何能为？”
道者曰：“善事阴功，皆由心造，常存此心，功德无量。且如谦虚一节，并不费钱，你如何不自反而骂试官乎？”
张由此折节自持，善日加修，德日加厚。丁酉，梦至一高房，得试录一册，中多缺行。问旁人， 曰：“此今科试录。”
问：“何多缺名？”
曰：“科第阴间三年一考较，须积德无咎者，方有名。如前所缺，皆系旧该中式，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。”
后指一行云：“汝三年来，持身颇慎，或当补此，幸自爱。”是科果中一百五名。
由此观之，举头三尺，决有神明；趋吉避凶，断然由我。须使我存心制行，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，而虚心屈己，使天地鬼神，时时怜我，方有受福之基。彼气盈者，必非远器，纵发亦无受用。稍有识见之士，必不忍自狭其量，而自拒其福也。况谦则受教有地，而取善无穷，尤修业者所必不可少者也。
古语云：“有志于功名者，必得功名；有志于富贵者，必得富贵。”人之有志，如树之有根。立定此志，须念念谦虚，尘尘方便，自然感动天地，而造福由我。今之求登科第者，初未尝有真志，不过一时意兴耳，兴到则求，兴阑则止。
孟子曰：“王之好乐甚，则齐其庶几乎？”予于科名亦然。
袁了凡《了凡四训·德谦之效》
0
1
00:00:00,000 --> 00:00:02,666
了凡四训·德谦之效，袁了凡，明代
2
00:00:02,666 --> 00:00:07,666
易曰：“天道亏盈而益谦；
3
00:00:07,666 --> 00:00:11,100
地道变盈而流谦；
4
00:00:11,100 --> 00:00:13,800
鬼神害盈而福谦；
5
00:00:13,800 --> 00:00:17,600
人道恶盈而好谦。”
6
00:00:17,600 --> 00:00:23,900
是故谦之一卦，六爻皆吉。
7
00:00:23,900 --> 00:00:29,000
书曰：“满招损，谦受益。”
8
00:00:29,000 --> 00:00:37,933
予屡同诸公应试，每见寒士将达，必有一段谦光可掬。
9
00:00:37,933 --> 00:00:49,233
辛未计偕，我嘉善同袍凡十人，惟丁敬宇宾，年最少，极其谦虚。
10
00:00:49,233 --> 00:00:55,300
予告费锦坡曰：“此兄今年必第。”
11
00:00:55,300 --> 00:01:00,466
费曰：“何以见之？”
12
00:01:00,466 --> 00:01:02,733
予曰：“惟谦受福。
13
00:01:02,733 --> 00:01:10,633
兄看十人中，有恂恂款款，不敢先人，如敬宇者乎？
14
00:01:10,633 --> 00:01:17,033
有恭敬顺承，小心谦畏，如敬宇者乎？
15
00:01:17,033 --> 00:01:22,866
有受侮不答，闻谤不辩，如敬宇者乎？
16
00:01:22,866 --> 00:01:32,200
人能如此，即天地鬼神，犹将佑之，岂有不发者？”
17
00:01:32,200 --> 00:01:36,833
及开榜，丁果中式。
18
00:01:36,833 --> 00:01:46,466
丁丑在京，与冯开之同处，见其虚己敛容，大变其幼年之习。
19
00:01:46,466 --> 00:01:56,700
李霁岩直谅益友，时面攻其非，但见其平怀顺受，未尝有一言相报。
20
00:01:56,700 --> 00:02:09,833
予告之曰：“福有福始，祸有祸先，此心果谦，天必相之，兄今年决第矣。”
21
00:02:09,833 --> 00:02:12,900
已而果然。
22
00:02:12,900 --> 00:02:21,600
赵裕峰，光远，山东冠县人，童年举于乡，久不第。
23
00:02:21,600 --> 00:02:26,533
其父为嘉善三尹，随之任。
24
00:02:26,533 --> 00:02:38,300
慕钱明吾，而执文见之，明吾悉抹其文，赵不惟不怒，且心服而速改焉。
25
00:02:38,300 --> 00:02:41,433
明年，遂登第。
26
00:02:41,433 --> 00:02:51,133
壬辰岁，予入觐，晤夏建所，见其人气虚意下，谦光逼人。
27
00:02:51,133 --> 00:03:00,500
归而告友人曰：“凡天将发斯人也，未发其福，先发其慧；
28
00:03:00,500 --> 00:03:05,700
此慧一发，则浮者自实，肆者自敛；
29
00:03:05,700 --> 00:03:10,700
建所温良若此，天启之矣。”
30
00:03:10,700 --> 00:03:14,600
及开榜，果中式。
31
00:03:14,600 --> 00:03:21,133
江阴张畏岩，积学工文，有声艺林。
32
00:03:21,133 --> 00:03:27,000
甲午，南京乡试，寓一寺中，揭晓无名。
33
00:03:27,000 --> 00:03:30,533
大骂试官，以为眯目。
34
00:03:30,533 --> 00:03:36,800
时有一道者，在傍微笑，张遽移怒道者。
35
00:03:36,800 --> 00:03:42,133
道者曰：“相公文必不佳。”
36
00:03:42,133 --> 00:03:47,666
张怒曰：“汝不见我文，乌知不佳？”
37
00:03:47,666 --> 00:04:00,333
道者曰：“闻作文，贵心气和平，今听公骂詈，不平甚矣，文安得工？”
38
00:04:00,333 --> 00:04:06,000
张不觉屈服，因就而请教焉。
39
00:04:06,000 --> 00:04:09,800
道者曰：“中全要命；
40
00:04:09,800 --> 00:04:15,000
命不该中，文虽工，无益也。
41
00:04:15,000 --> 00:04:18,466
须自己做个转变。”
42
00:04:18,466 --> 00:04:22,900
张曰：“既是命，如何转变？”
43
00:04:22,900 --> 00:04:27,833
道者曰：“造命者天，立命者我；
44
00:04:27,833 --> 00:04:33,900
力行善事，广积阴德，何福不可求哉？”
45
00:04:33,900 --> 00:04:38,466
张曰：“我贫士，何能为？”
46
00:04:38,466 --> 00:04:46,733
道者曰：“善事阴功，皆由心造，常存此心，功德无量。
47
00:04:46,733 --> 00:04:55,700
且如谦虚一节，并不费钱，你如何不自反而骂试官乎？”
48
00:04:55,700 --> 00:05:02,933
张由此折节自持，善日加修，德日加厚。
49
00:05:02,933 --> 00:05:09,900
丁酉，梦至一高房，得试录一册，中多缺行。
50
00:05:09,900 --> 00:05:14,833
问旁人， 曰：“此今科试录。”
51
00:05:14,833 --> 00:05:17,933
问：“何多缺名？”
52
00:05:17,933 --> 00:05:26,400
曰：“科第阴间三年一考较，须积德无咎者，方有名。
53
00:05:26,400 --> 00:05:34,233
如前所缺，皆系旧该中式，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。”
54
00:05:34,233 --> 00:05:43,033
后指一行云：“汝三年来，持身颇慎，或当补此，幸自爱。”
55
00:05:43,033 --> 00:05:47,066
是科果中一百五名。
56
00:05:47,066 --> 00:05:52,200
由此观之，举头三尺，决有神明；
57
00:05:52,200 --> 00:05:55,833
趋吉避凶，断然由我。
58
00:05:55,833 --> 00:06:10,066
须使我存心制行，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，而虚心屈己，使天地鬼神，时时怜我，方有受福之基。
59
00:06:10,066 --> 00:06:16,900
彼气盈者，必非远器，纵发亦无受用。
60
00:06:16,900 --> 00:06:23,833
稍有识见之士，必不忍自狭其量，而自拒其福也。
61
00:06:23,833 --> 00:06:35,533
况谦则受教有地，而取善无穷，尤修业者所必不可少者也。
62
00:06:35,533 --> 00:06:40,900
古语云：“有志于功名者，必得功名；
63
00:06:40,900 --> 00:06:44,500
有志于富贵者，必得富贵。”
64
00:06:44,500 --> 00:06:48,233
人之有志，如树之有根。
65
00:06:48,233 --> 00:06:59,133
立定此志，须念念谦虚，尘尘方便，自然感动天地，而造福由我。
66
00:06:59,133 --> 00:07:12,233
今之求登科第者，初未尝有真志，不过一时意兴耳，兴到则求，兴阑则止。
67
00:07:12,233 --> 00:07:18,833
孟子曰：“王之好乐甚，则齐其庶几乎？”
68
00:07:18,833 --> 00:07:21,900
予于科名亦然。
易曰：“天道亏盈而益谦；地道变盈而流谦；鬼神害盈而福谦；人道恶盈而好谦。”是故谦之一卦，六爻皆吉。
《易经》上说：“天的道理是骄傲就会亏损而谦虚就会获益；地的道理是骄傲就要改变而谦虚就要更加地充满；鬼神的道理是骄傲就要受害而谦虚就能得到福泽；人则是厌恶骄傲自满的人，喜欢谦虚的人。”因此，在谦这一卦中，六爻都是吉利的。
书曰：“满招损，谦受益。”予屡同诸公应试，每见寒士将达，必有一段谦光可掬。
《尚书》中说：“骄傲自满就会受到损害，谦虚谨慎就会获得益处。”我多次和同乡一起参加考试，每次看到那些即将发达的寒门士子，脸上都是谦和的光彩。
辛未计偕，我嘉善同袍凡十人，惟丁敬宇宾，年最少，极其谦虚。
辛未（公元1571年）年，我进京赶考，嘉善有我和同乡朋友共十人同行，其中有一位叫丁宾，字敬宇，他年纪最小，却非常谦虚。
我对同行的费锦坡说：“这个兄弟今年一定能够考上。”
予曰：“惟谦受福。兄看十人中，有恂恂款款，不敢先人，如敬宇者乎？有恭敬顺承，小心谦畏，如敬宇者乎？有受侮不答，闻谤不辩，如敬宇者乎？人能如此，即天地鬼神，犹将佑之，岂有不发者？”
我回答：“只有谦虚的人才能获得福报。你看这十个人当中，谁像丁宾那样谦恭谨慎、诚恳忠实，又不抢在别人前面？谁像丁宾那样顺从、承受、谦虚、小心、谨慎？谁能像丁宾那样受到侮辱不在意，受到诽谤也不辩解？一个人若能做到这些，天地鬼神都会保佑他，怎么可能不发达？”
丁丑在京，与冯开之同处，见其虚己敛容，大变其幼年之习。李霁岩直谅益友，时面攻其非，但见其平怀顺受，未尝有一言相报。予告之曰：“福有福始，祸有祸先，此心果谦，天必相之，兄今年决第矣。”已而果然。
丁丑年(公元1577年)在京城时，我和冯开之先生住在一起，发现他变得谦虚谨慎，神情严肃，完全不同于童年的习惯。他的好友李霁岩正直诚信，经常指出他的过失和错误，但他总是心平气和地接受，从不反驳。我对他说：“福气有福气的根源，灾祸有灾祸的前兆，你如此谦虚，老天一定会帮助你的，今年你一定能在科举中高中。”后来，冯开之果然考中了。
赵裕峰，光远，山东冠县人，童年举于乡，久不第。其父为嘉善三尹，随之任。慕钱明吾，而执文见之，明吾悉抹其文，赵不惟不怒，且心服而速改焉。明年，遂登第。
赵裕峰，名光远，是山东冠县人，不到二十岁便成为乡里的举人，但一直未能中进士。他的父亲调任嘉善的三尹，他也随父亲一同赴任。他非常仰慕钱明吾，于是带着自己的文章去拜见，钱明吾将他的文章全部否定，赵裕峰不仅没有生气，反而心服口服地迅速改正。第二年，他便考中了进士。
壬辰岁，予入觐，晤夏建所，见其人气虚意下，谦光逼人。归而告友人曰：“凡天将发斯人也，未发其福，先发其慧；此慧一发，则浮者自实，肆者自敛；建所温良若此，天启之矣。”及开榜，果中式。
壬辰年(公元1592年)，我到京城觐见皇帝，遇到了夏建所，只见他神情谦虚谨慎，毫无盛气凌人的态度。回家后我对朋友们说：“如果上天要让一个人发达，必定会先启发他的智慧；智慧一旦被启发，浮躁的人就会变得沉稳，放肆的人也会学会谦虚和收敛；夏建所现在这种温和善良、谦虚谨慎的样子，正是上天开启了他的智慧。”等到考试结果出来，夏建所果然高中。
江阴张畏岩，积学工文，有声艺林。甲午，南京乡试，寓一寺中，揭晓无名。大骂试官，以为眯目。时有一道者，在傍微笑，张遽移怒道者。道者曰：“相公文必不佳。”
江苏江阴人张畏岩，以刻苦读书著称于读书人中。甲午年(公元1594年)参加南京的乡试时，他寄居在一座寺庙里，然而，当榜单揭晓时，却没有他的名字。因此，他大声责骂考官眼瞎。就在这时，一个道人在旁讥笑他，张畏岩立刻怒视道人。道人说：“你的文章一定写得不好。”
张畏岩更加愤怒，说：“你又没看过我的文章，怎么能知道我写得不好？”
道者曰：“闻作文，贵心气和平，今听公骂詈，不平甚矣，文安得工？”
道人说：“我听说写文章，最重要的是心平气和，现在听见你在这里骂人，心中愤愤不平的，文章怎么可能写好？”
张畏岩觉得道人说得有道理，慢慢服气了，便向道人请教。
道者曰：“中全要命；命不该中，文虽工，无益也。须自己做个转变。”
道人说：“考试中与不中是命中注定的；命中不该中，文章再好也没有多大帮助。因此要在自身做转变。”
道者曰：“造命者天，立命者我；力行善事，广积阴德，何福不可求哉？”
道人答道：“生命乃天注定，而改变命运则在于个人之力；只要努力行善，积累阴德，哪里没有福气呢？”
道者曰：“善事阴功，皆由心造，常存此心，功德无量。且如谦虚一节，并不费钱，你如何不自反而骂试官乎？”
道人说：“行善积阴德，皆源于内心意愿，只要内心怀有善念，即可功德无量。况且只要谦虚谨慎，并不需要花钱，你怎么不反省自己却去骂考官呢？”
张由此折节自持，善日加修，德日加厚。丁酉，梦至一高房，得试录一册，中多缺行。问旁人， 曰：“此今科试录。”
张畏岩从此改变了过去的作风，自我克制，善行日增，阴德也逐渐积累。丁酉年(公元1597年)，他梦见自己在一所高大的房子里得到了一份科举考试的录取名册，其中有很多行是空缺的。他询问旁边的人，说：“那是今年科举的录取名册。”
曰：“科第阴间三年一考较，须积德无咎者，方有名。如前所缺，皆系旧该中式，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。”
对方答道：“对于那些参加科举考试的人，阴间每三年会考察一次，必须是行善积德并没有过错者，才能在上面留下名字。就像前面缺少的，都是原本应该考中的，但是因为最近的品行不好所以除去了名字。”
后指一行云：“汝三年来，持身颇慎，或当补此，幸自爱。”是科果中一百五名。
接着指着后面一行说：“你这三年来谦虚谨慎，自我克制，应该可以填补这些空缺，希望你继续保持。”果然，他这次考中了第一百零五名举人。
由此观之，举头三尺，决有神明；趋吉避凶，断然由我。须使我存心制行，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，而虚心屈己，使天地鬼神，时时怜我，方有受福之基。彼气盈者，必非远器，纵发亦无受用。稍有识见之士，必不忍自狭其量，而自拒其福也。况谦则受教有地，而取善无穷，尤修业者所必不可少者也。
由此可以看出，举头三尺有神明；趋向吉利躲避凶祸，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。务必在内心深处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，决不能得罪任何神明，且应当保持谦逊和谨慎，使得天地鬼神都认为我们受到冤屈，同情我们，这样才能为获得福气奠定基础。那些盛气凌人的人，一定没有远见，即使发达了也没有福气享受。稍微有点见识的人，一定都不会让自己因为心胸狭窄而拒绝得到福泽。况且谦虚的人有受到教育的机会，这样能得到无数的好处，尤其是读书人不能缺少的。
古语云：“有志于功名者，必得功名；有志于富贵者，必得富贵。”人之有志，如树之有根。立定此志，须念念谦虚，尘尘方便，自然感动天地，而造福由我。今之求登科第者，初未尝有真志，不过一时意兴耳，兴到则求，兴阑则止。
古人说过：“志向决定于想考取功名的人，一定会成功考取功名；志向在于大富大贵的人，就一定会大富大贵。”人若有了志向，如同树有了根。只要确立了志向，就应该时刻保持谦逊，处处为他人着想，这样自然能感动天地，也能得到福报。当今那些考取功名的人，最初并没有真正确立志向，只是凭一时的兴趣，兴趣来了就参加考试，兴趣没了自然就停下了。
孟子曰：“王之好乐甚，则齐其庶几乎？”予于科名亦然。
孟子说：“大王既然这么喜欢音乐，那么齐国被您治理得也差不多了？”我认为考科举也是这个样子。
《易经》上说：“天的道理是骄傲就会亏损而谦虚就会获益；地的道理是骄傲就要改变而谦虚就要更加地充满；鬼神的道理是骄傲就要受害而谦虚就能得到福泽；人则是厌恶骄傲自满的人，喜欢谦虚的人。”因此，在谦这一卦中，六爻都是吉利的。
《尚书》中说：“骄傲自满就会受到损害，谦虚谨慎就会获得益处。”我多次和同乡一起参加考试，每次看到那些即将发达的寒门士子，脸上都是谦和的光彩。
辛未（公元1571年）年，我进京赶考，嘉善有我和同乡朋友共十人同行，其中有一位叫丁宾，字敬宇，他年纪最小，却非常谦虚。
我对同行的费锦坡说：“这个兄弟今年一定能够考上。”
费锦坡问：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？”
我回答：“只有谦虚的人才能获得福报。你看这十个人当中，谁像丁宾那样谦恭谨慎、诚恳忠实，又不抢在别人前面？谁像丁宾那样顺从、承受、谦虚、小心、谨慎？谁能像丁宾那样受到侮辱不在意，受到诽谤也不辩解？一个人若能做到这些，天地鬼神都会保佑他，怎么可能不发达？”
等到发榜时，丁宾果然高中。
丁丑年(公元1577年)在京城时，我和冯开之先生住在一起，发现他变得谦虚谨慎，神情严肃，完全不同于童年的习惯。他的好友李霁岩正直诚信，经常指出他的过失和错误，但他总是心平气和地接受，从不反驳。我对他说：“福气有福气的根源，灾祸有灾祸的前兆，你如此谦虚，老天一定会帮助你的，今年你一定能在科举中高中。”后来，冯开之果然考中了。
赵裕峰，名光远，是山东冠县人，不到二十岁便成为乡里的举人，但一直未能中进士。他的父亲调任嘉善的三尹，他也随父亲一同赴任。他非常仰慕钱明吾，于是带着自己的文章去拜见，钱明吾将他的文章全部否定，赵裕峰不仅没有生气，反而心服口服地迅速改正。第二年，他便考中了进士。
壬辰年(公元1592年)，我到京城觐见皇帝，遇到了夏建所，只见他神情谦虚谨慎，毫无盛气凌人的态度。回家后我对朋友们说：“如果上天要让一个人发达，必定会先启发他的智慧；智慧一旦被启发，浮躁的人就会变得沉稳，放肆的人也会学会谦虚和收敛；夏建所现在这种温和善良、谦虚谨慎的样子，正是上天开启了他的智慧。”等到考试结果出来，夏建所果然高中。
江苏江阴人张畏岩，以刻苦读书著称于读书人中。甲午年(公元1594年)参加南京的乡试时，他寄居在一座寺庙里，然而，当榜单揭晓时，却没有他的名字。因此，他大声责骂考官眼瞎。就在这时，一个道人在旁讥笑他，张畏岩立刻怒视道人。道人说：“你的文章一定写得不好。”
张畏岩更加愤怒，说：“你又没看过我的文章，怎么能知道我写得不好？”
道人说：“我听说写文章，最重要的是心平气和，现在听见你在这里骂人，心中愤愤不平的，文章怎么可能写好？”
张畏岩觉得道人说得有道理，慢慢服气了，便向道人请教。
道人说：“考试中与不中是命中注定的；命中不该中，文章再好也没有多大帮助。因此要在自身做转变。”
张畏岩问道：“既然是命中注定的，如何能改变呢？”
道人答道：“生命乃天注定，而改变命运则在于个人之力；只要努力行善，积累阴德，哪里没有福气呢？”
张畏岩说：“我身世贫寒，如何能行善积阴德呢？”
道人说：“行善积阴德，皆源于内心意愿，只要内心怀有善念，即可功德无量。况且只要谦虚谨慎，并不需要花钱，你怎么不反省自己却去骂考官呢？”
张畏岩从此改变了过去的作风，自我克制，善行日增，阴德也逐渐积累。丁酉年(公元1597年)，他梦见自己在一所高大的房子里得到了一份科举考试的录取名册，其中有很多行是空缺的。他询问旁边的人，说：“那是今年科举的录取名册。”
他好奇地问：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空缺呢？”
对方答道：“对于那些参加科举考试的人，阴间每三年会考察一次，必须是行善积德并没有过错者，才能在上面留下名字。就像前面缺少的，都是原本应该考中的，但是因为最近的品行不好所以除去了名字。”
接着指着后面一行说：“你这三年来谦虚谨慎，自我克制，应该可以填补这些空缺，希望你继续保持。”果然，他这次考中了第一百零五名举人。
由此可以看出，举头三尺有神明；趋向吉利躲避凶祸，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。务必在内心深处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，决不能得罪任何神明，且应当保持谦逊和谨慎，使得天地鬼神都认为我们受到冤屈，同情我们，这样才能为获得福气奠定基础。那些盛气凌人的人，一定没有远见，即使发达了也没有福气享受。稍微有点见识的人，一定都不会让自己因为心胸狭窄而拒绝得到福泽。况且谦虚的人有受到教育的机会，这样能得到无数的好处，尤其是读书人不能缺少的。
古人说过：“志向决定于想考取功名的人，一定会成功考取功名；志向在于大富大贵的人，就一定会大富大贵。”人若有了志向，如同树有了根。只要确立了志向，就应该时刻保持谦逊，处处为他人着想，这样自然能感动天地，也能得到福报。当今那些考取功名的人，最初并没有真正确立志向，只是凭一时的兴趣，兴趣来了就参加考试，兴趣没了自然就停下了。
孟子说：“大王既然这么喜欢音乐，那么齐国被您治理得也差不多了？”我认为考科举也是这个样子。
易曰：“天道亏盈而益谦；地道变盈而流谦；鬼神害盈而福谦；人道恶盈而好谦。”是故谦之一卦，六爻皆吉。
书曰：“满招损，谦受益。”予屡同诸公应试，每见寒士将达，必有一段谦光可掬。
辛未计偕，我嘉善同袍凡十人，惟丁敬宇宾，年最少，极其谦虚。
予告费锦坡曰：“此兄今年必第。”
费曰：“何以见之？”
予曰：“惟谦受福。兄看十人中，有恂恂款款，不敢先人，如敬宇者乎？有恭敬顺承，小心谦畏，如敬宇者乎？有受侮不答，闻谤不辩，如敬宇者乎？人能如此，即天地鬼神，犹将佑之，岂有不发者？”
及开榜，丁果中式。
丁丑在京，与冯开之同处，见其虚己敛容，大变其幼年之习。李霁岩直谅益友，时面攻其非，但见其平怀顺受，未尝有一言相报。予告之曰：“福有福始，祸有祸先，此心果谦，天必相之，兄今年决第矣。”已而果然。
赵裕峰，光远，山东冠县人，童年举于乡，久不第。其父为嘉善三尹，随之任。慕钱明吾，而执文见之，明吾悉抹其文，赵不惟不怒，且心服而速改焉。明年，遂登第。
壬辰岁，予入觐，晤夏建所，见其人气虚意下，谦光逼人。归而告友人曰：“凡天将发斯人也，未发其福，先发其慧；此慧一发，则浮者自实，肆者自敛；建所温良若此，天启之矣。”及开榜，果中式。
江阴张畏岩，积学工文，有声艺林。甲午，南京乡试，寓一寺中，揭晓无名。大骂试官，以为眯目。时有一道者，在傍微笑，张遽移怒道者。道者曰：“相公文必不佳。”
张怒曰：“汝不见我文，乌知不佳？”
道者曰：“闻作文，贵心气和平，今听公骂詈，不平甚矣，文安得工？”
张不觉屈服，因就而请教焉。
道者曰：“中全要命；命不该中，文虽工，无益也。须自己做个转变。”
张曰：“既是命，如何转变？”
道者曰：“造命者天，立命者我；力行善事，广积阴德，何福不可求哉？”
张曰：“我贫士，何能为？”
道者曰：“善事阴功，皆由心造，常存此心，功德无量。且如谦虚一节，并不费钱，你如何不自反而骂试官乎？”
张由此折节自持，善日加修，德日加厚。丁酉，梦至一高房，得试录一册，中多缺行。问旁人， 曰：“此今科试录。”
问：“何多缺名？”
曰：“科第阴间三年一考较，须积德无咎者，方有名。如前所缺，皆系旧该中式，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。”
后指一行云：“汝三年来，持身颇慎，或当补此，幸自爱。”是科果中一百五名。
由此观之，举头三尺，决有神明；趋吉避凶，断然由我。须使我存心制行，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，而虚心屈己，使天地鬼神，时时怜我，方有受福之基。彼气盈者，必非远器，纵发亦无受用。稍有识见之士，必不忍自狭其量，而自拒其福也。况谦则受教有地，而取善无穷，尤修业者所必不可少者也。
古语云：“有志于功名者，必得功名；有志于富贵者，必得富贵。”人之有志，如树之有根。立定此志，须念念谦虚，尘尘方便，自然感动天地，而造福由我。今之求登科第者，初未尝有真志，不过一时意兴耳，兴到则求，兴阑则止。
孟子曰：“王之好乐甚，则齐其庶几乎？”予于科名亦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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